舞台剧：百年老店和成恒（十）

更新时间：2025-09-16 15:42  浏览量：1

郭顺子复又仰天蹙蹙然四顾着，自言自语口中呼哧不已：“狗儿的，忘了七月初一没月婆这茬儿咧！下雨天，留戚（客）天，留戚不，留！那咱等等这星儿子、星孙子，再唠一个铜子的嗑”叨说着瞥脸一瞅吴大蛋：俺说吴大掌柜，说说这火狐狸，咋就能把您老家惊吓着？

吴大蛋斜身舒右腿，一屁股稳在地上：嘿嘿，俺一听火狐狸这信儿，心便‘嘭嘭’一个劲儿的跳，那是银子呀！有银子不赚，那不是傻蛋？俺呀，立马回屋揣下十块龙洋，腰间缠箍上打狼锤，顺手还拎抓了削黄芪的长刀，棚里牵上俺那驴子便急促促的出门，临出村，还吆喝了东梁上的光棍汉狗剩子。狗剩子甭看平素愣七砍八邋几邋遢浑身上下脏兮兮臭不可闻，可有事儿真上，勇不可挡！有一回，从坊城镇回杓头涧路过疃子村日本人炮楼子，不知因为啥，和警队大队长高大虎吵闹了起来，这狗剩子呀，狗儿的，半点不让高队长，一句接一句的对骂......

郭顺子截口笑：这哪是勇不可挡，分明是楞球嘎子（傻子的意思）！

吴大蛋喉头咝咝着：嘿嘿，脑袋确实少上一火铲，不大灵光，高大虎是啥人？杀人不眨眼，被高大虎掀决了天灵盖子没有二十人，也够十五，这狗剩子楞是不怕，嘿嘿！

郭顺子：嗨！吴大掌柜呀，你一肚子花花肠子，鬼心眼眼儿比俺身上汗毛眼眼儿也多，做人不咋地道啊！你为啥经常给狗剩子吃喝？当俺不晓得？你是把狗剩子当枪使，关键时候替你挡刀卖命咧！

吴大蛋倒也并未反驳，只是“嘿嘿”干笑着：天生其才必有用，人尽其才嘛！没俺这慧眼识珠玉的伯乐，一个楞球山汉，隔三岔五能吃上肉？能喝上老白干？

郭顺子嘴一咧：倒也是这么个狗屁道理！各人各命，各安天命，作啥就是作啥的，一生下来就注定啦！王侯将相、土匪乞丐，劁猪的、剡羊的，寡妇门前听房的；种地的、行商的，黄花闺女饲狼的；命啊！人的命，天注定，蹿筐蹦篓不顶用，唉！

吴大蛋：是嘞！命，命里有五升，不用起五更；命里二升半，累死也扯淡。俺呀，和狗剩子一个多时辰颠簸到了三合号，段六四老汉人不赖，敞亮人，没用一刻钟，八块库平七钱三的龙洋价拿下了火狐狸皮子......

郭顺子惊乍乍：库平七钱三，八块龙洋？啊呀，吴大掌柜呀，这......这，你这价码高啦，换谁也敞亮，除非是楞球嘎子，换......换俺立马答应，还用半刻钟？库平七钱三的龙洋，又不是库平七钱二的，吴大掌柜，你......你没发烧吧？这买卖你......你，你亏大方嘞！

吴大蛋诡异一笑：十个买卖人九个奸！走了一辈子乱坟滩，还分不清个石头和半头砖？明面上俺吃些亏，背后则是福气咧！段六四老汉是谁的爹？

郭顺子：段二楞段兴的爹呀！

吴大蛋：段兴是做啥营生的？

郭顺子：土八路小队长呀！

吴大蛋：这不截嘞！让段六四老汉，等于让段兴；让段兴，等于让土八路；日本人、土八路、还有你们山大王，哪个不是要命的主，断财的神？俺是谁也不敢怠慢，谁也得罪不起啊！

郭顺子：嘿嘿，吴大掌柜不只是一肚花花肠子的买卖人，还是识时务的俊杰咧！狗儿日的！

吴大蛋（洋洋得意、沾沾自喜）貌：这哪叫俊杰，这叫为了保命、为了活着。俺说的段六四老汉敞亮是有缘由的，老汉晓得能让针尖削铁、糖公鸡倒粘的买卖人主动让利，这不等于南天门大开？天上掉肥猪肉大馅饼？故而，段六四老汉也没吝啬小气，当即磨刀霍霍宰杀大公鸡两只。老汉就两只鸡，其中一只还是白公鸡嘞！白公鸡晓得不？能做引魂鸡，谁家死下人发丧，一只纯白引魂鸡，少说也得一个半大洋？再碰上急茬儿，两个大洋也是稳妥的。另一只公鸡嘞？是老汉的打鸣叫辰鸡，嘿嘿！

郭顺子（发自内心由衷赞叹貌）连连点头：啊呀呀，这老汉倒也实在，得了便宜没卖乖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咧！

吴大蛋：山药蛋子酒，鸡肉泡茭子糕（高粱糕），连唠嗑带吃喝整整磨蹭到天将擦黑儿，真可谓‘酒逢知己千杯少’啊，当然啦，俺也有私心，变相得巴结巴结段兴这股子土八路，省的平素不烧香，临时报佛脚嘞！狗剩子，俺没让他一直坐炕上吃喝，后晌让狗子跟着段六四老人（段六四的老伴）出大野地挖刨苦菜、甜草根（甘草）子去啦。饶是这样，这狗剩子野地回来又硬硬灌了一大笨碗，喝的那狗子舌头僵硬好像发了情的驴坨子。俺呢？也灌喝多咧！一出三合号村，小风一抖瑟，头重脚轻、踉踉跄跄飘飘忽忽的，好似踏云步雾，好几次想吐几口出出酒，俺硬把那压摁回去咧！一过疃子村南那小圪梁梁，天大黑下啦，人说老马识途，驴也识途，不知是狗剩子牵着驴，还是驴拖拽着狗剩子，这俩货脚程快，走得没球影踪咧！

反正就差二里路程，俺也就懒得吆喝他们嘞。昨个是三十，和今天一样，都他娘没月婆子，星儿子倒是有几颗，下狐子坡一拐张家老坟那急弯便是回杓头涧那条盘坡小道，借着那微弱的星光俺瞅间前面蹒蹒跚跚摇摇晃晃走着一个人，肯定是上了年岁的人，年轻人谁这么走路，而且准定俺杓头涧的人！俺这么一想，便扯开嗓子吼喊了起来，‘喂，谁嘞？等等，俺相跟上’谁知这狗儿日的，约莫是耳聋背的厉害，毫无反应，仍摇摇晃晃地走。

“日你个灰妈的听见没？给爷站住”俺呀，边骂骂咧咧吆喝着，边跌跌撞撞绞步往前追撵，眼瞅着就差那么五六七步，不曾想，这人忽然极为敏捷地向上一蹿跃，凌空翻个跟头便稳稳趴在地上。‘哎呀，狗球日的，好功夫，咋？跌死嘞？’俺笑说着正欲前去瞅看，那人“呼‘地半躬起，口中呼呼哧哧发着怪异低沉瘆人的音，两道绿莹莹的光也同时向俺射了过来......

“俺呀，俺的亲娘哎，狼！’

俺顿时头皮‘沙’地一麻，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。

张梦章（龙山大先生） 中华诗词学会会员 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山西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 大同作家协会会员 大同周易研究协会常务理事